1983年,星光游乐园

祈祷今夜天空星星不熄灭,在心里约定陪你到永远。

 


《1983年,星光游乐园》



       别看这座小镇地处偏远不为人知,但单就游乐园来讲,它甚至还是东京迪士尼的前辈呢。

       星光游乐园落成于相叶雅纪出生那一年。相叶雅纪是不知道从前这里是怎样的啦,可他从小就总能看到每逢双休或者是大的节假日,镇上的游乐园热闹景象。数不清的旅行大巴车载来了各地的游客,用游人如织这样的词来形容也并不过分。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夏天,被阳光晒到睁不开眼的上午,在自家门口玩耍的话就能看到非常艳丽的画面,那是游乐园里色彩斑斓的游乐设施、只见过没吃过的各色糖果,遮阳帽上的彩色丝带和大姐姐们飘扬的裙角。

       老一辈的人傍晚坐在树荫下纳凉的时候常常会讲,“多亏有了星光游乐园呢。”

       至于怎么个多亏法,相叶雅纪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在这座没有大型购物商场、没有电影院、甚至没有通往大都市直通车的小镇,正是得益于星光游乐园的建成才发展起了旅游业,大幅的带动了经济。这种话放在今天未免显得有点可笑,游乐园的占地面积终究只有那么很小的一块,但在当时星光游乐园是周边市町中独一无二的大型游乐场所,对于周围情况都差不多的乡下小镇来讲,星光游乐园的存在无异于单调生活中的乐园。

       当然对于相叶雅纪来说,无疑也是他心中神圣的乐园,就是那种即便不曾去玩过,但内心非常向往的地方。

       虽然相叶妈妈不这么认为,原因是即使来到小镇的人增多客流量增大,可经营着腌菜店的自家生意也并没怎么随之变好。相叶雅纪觉得按照这种逻辑,那游乐园简直就是隔壁经营温泉旅馆的二宫家的天堂。

 

 

       二宫家的长子出生在游乐园建成的次年夏天,正是游人蜂拥而至的时候,需要接待的客人数量比往年还要多上几倍。不巧的是之前一直帮忙的店员因为家庭原因请辞了,除了要经营旅馆,照顾产后虚弱的妻子、年幼的长女已经刚刚出生的二宫和也让一向粗糙的二宫爸爸手忙脚乱,相叶妈妈看不下去,索性把家里生意清闲的腌菜店交给了在镇上中学当教师正好放了暑假的相叶爸爸,自己带着半岁的相叶雅纪去到二宫家里帮忙。

       所以哪怕不能明确的说出初遇究竟是哪一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二宫和也还是个在月子里的婴儿时,两人就已经是好朋友了。还有一个可信程度不知道能有多少的传闻,据二宫妈妈讲,睡着的婴儿和也哭了的话,如果拉着相叶雅纪的手就会停止哭泣重新慢慢睡着。

       长大了的二宫和也曾有一段时间对这种说法非常不屑。

       可再怎么不屑也否认不了的是,两个人确实是从有记忆开始就有彼此的存在,就像是星光游乐园那样,有对方在的地方,大概就是乐园了吧。

 

 

       令人遗憾的是,虽然两人的家与游乐园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大概在上小学之前,他们都没有正式的成为过乐园的游客。

       和那种大都市的游乐场所一样,游乐园对于小学生以下孩子们的门票料金是无,与之相对的,游乐园也并不是专门为小孩子们设计的儿童乐园,里面供孩子们玩耍的游乐设施几乎没有,从安全的角度考量,家长们总是会无情的驳回幼稚园孩子想成为游客的诉求。

       “小雅。”相叶妈妈不怀好意的微笑着拿出经常给他们看的照片,“你们已经去过了呢,小孩子不能经常去游乐园玩耍的,不然会被吃掉哦。。”

       照片下面的日期是1983年12月24日,照片中一岁的相叶雅纪和半岁的二宫和也分别被自己的父母抱在怀里,背景是游乐园倒是没错,可是那个时候也完全不记得去到游乐园的美好心情,照片上的相叶雅纪甚至是哭着的。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贡献了初次去往禁地的记忆。

       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乐园就只是公园里宽敞平坦的沙地,矮矮的秋千和铁滑梯了。

       大约是越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对人的诱惑越强烈,当然这句也因人而异。比起二宫和也对游乐园可有可无的态度,相叶雅纪的表现极具冒险家精神。

       具体表现就是那天当二宫和也正蹲在游乐园外的沙地上一边玩沙子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听见了相叶雅纪的大哭,原来是太向往游乐园所以拼命的把脸放在栏杆中间向里面看的相叶雅纪,不小心把头卡在栏杆里了。

       相叶雅纪这么熊的时候,年纪肯定很小,二宫和也比相叶雅纪还小上半岁,遇事更是主见全无,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满怀不舍地从肚子前面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珍藏的葡萄硬糖,“呐,小雅,你要不要吃糖?”

       听到二宫和也的声音,相叶雅纪仿佛恢复了一点理智,正要回答,却被冲过来的一群大人打断了。原来是有人看到他卡在这里,立刻到相叶家的腌菜店通知了妈妈。

       后面发生了什么,二宫和也就有点记忆模糊了,他很快被抱离了案发现场。听说是前街幼稚园里小林同学当消防员的爸爸让相叶雅纪得救了,因为两家离得很近,夜晚降临的时候,二宫和也似乎在自己家里隐约听到了相叶妈妈的责骂声、相叶爸爸的劝解声以及相叶雅纪猛烈的哭声。

       如果现在把糖给他吃的话,那个笨蛋就应该不会再哭了吧。这样想着的二宫和也不禁感到了后悔和伤心,小声哭泣着睡着了。

       第二天二宫和也出门的时候,发现游乐园周围的栏杆下已经被围上了很高的白色塑料板,然后过了几个月塑料板上慢慢被填充上了孩子们喜欢的小动物卡通画。

 

 

       正是由于相叶雅纪的孤勇,相叶爸爸终于重视起自家儿子对于游乐园的向往。

       “觉得神秘的东西,从进入了解的那个瞬间开始,美好的幻想就会慢慢流失,随着了解的加深,终有一日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了解他。”说着二宫和也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话的相叶爸爸一脸深沉的对他们发表演讲,二宫和也觉得很是迷茫,但相叶雅纪好像是完全理解了一样,热烈地点着头。

       这让二宫和也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个方面输给笨蛋了,为了扳回一次,他决定重新思考一边这段话。嘛,如果非要在理解还是不理解中间做极端选择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明白这段话的大致含义的,那就是,“让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身高和年龄在某些程度上符合了去游乐场最低标准的两个人第一次被允许以单独个体的形式被允许进去玩耍了。二宫爸爸妈妈和相叶妈妈都要顾店,所以带着孩子们去游乐园的任务就交给了刚刚有假期的相叶爸爸。

       二宫和也喜欢相叶爸爸的那种爸爸,比起他自己嗓门很大有点粗糙的爸爸,相叶爸爸显得更加聪明一些。他会讲许多小朋友们没听说过的新奇故事,制作幼稚园要求的五十音卡片也比别的爸爸做得更精美,相叶雅纪的植物标本和小手工在相叶爸爸的帮助下经常获得小红花,更重要的是无论相叶雅纪闯了什么祸,相叶爸爸都不会大声吼他,二宫和也非常羡慕,甚至已经到了嫉妒的程度。

       周围邻居见到相叶爸爸的时候会微笑着叫他一声相叶老师,具体是哪所学校的老师二宫和也还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老师那一定就是很厉害的人物了,他对相叶雅纪的爸爸有些好奇,他隐隐察觉相叶爸爸和他们其他所有人的爸爸都不太一样。他也不曾明目张胆地表示出自己对相叶爸爸的喜爱,怎么说呢,二宫和也总是觉得他虽然很和气但还是充满了距离感,仿佛是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乡下小镇的男人一样。

       后来听说相叶爸爸来自东京,可是东京在哪呢,二宫和也一头雾水。他只知道每年相叶爸爸都会消失几天,印象中也度过过几个没有相叶雅纪陪伴的漫长夏天,等他再次回来,相叶雅纪就会带着新奇的零食、玩具以及属于大都市的新鲜见闻和他分享。所以根据二宫和也的猜测,东京的人都像是相叶爸爸那样聪明又温柔,东京的零食和玩具都好看又好玩,东京大概是个好地方。

 

 

       第二次去游乐园,不是同第一次那样只能在心底留下一片空白,但对于二宫和也来讲,也算得上是乱七八糟,和相叶雅纪日后的回忆截然不同。

       相叶雅纪的印象是美丽的公主、好玩的旋转木马和蓝色粉色的棉花糖。

       二宫和也的记忆只停留在相叶雅纪像只脱缰的野狗一样到处疯跑,还摔倒弄脏了的棉花糖。为了防止他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里像傻瓜一样哭出来,二宫和也连忙自觉主动的把自己手里的棉花糖让出了一半,于是相叶雅纪又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里像笨蛋一样笑起来。

       反正相叶雅纪过得非常高兴,不但没有一丝美好失去感觉,反而热烈的期盼着下次去往游乐园的日子。

       相叶爸爸一手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夕阳下慢慢走回家,“那我们每个暑假都来的,直到你们读到大学,你们总会有不想再来的一天的。”

       “好啊好啊。”相叶雅纪兴奋不已。

       于是三个人真的每一年都会到游乐园玩耍,厌倦倒也没有那么快,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能玩的项目越来越多,二宫和也也渐渐发现了游乐园的有趣。

       这种默契的游乐园巡行在二宫和也小学四年级是被中断了,原因是相叶雅纪生病住院了。病情凶险却也不是特别严重,比起生病更加严重的影响了相叶家生活的是,相叶雅纪的父母好像是离异了,与这座小镇格格不入的那个相叶爸爸,说着一起去游乐园一直到读大学的相叶爸爸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东京。

       还搞不清楚父母离异的具体含义,二宫和也把那简单的理解为相叶雅纪可能再也见不到他那看似温柔的爸爸了,看着原本元气满满现在却蔫头耷脑的他的好朋友,二宫和也决心为他做点什么。如果因为他爸爸回到东京所以不能再见面,那等两个人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去东京找他不久可以了。

       他们两个距离这个简单的目标又不是很远,只隔着长大和存钱。二宫和也小心翼翼地摇了摇自己的存钱罐,觉得等到他们长大,他应该能存满80万。

       事实证明二宫和也白白替相叶雅纪担心了,虽然父母离异了,可他依旧每年暑假都被接去东京和父亲住上一阵儿。相叶妈妈几年以后也和一个小镇叔叔结婚了,就是那种有点胖还留着大胡子的不太精明能干但却每天笑眯眯的普通大叔。

 

 

 

       小学时候突然中断的游乐园之行让二宫和也稍微感到了一些沮丧,不过很快到了初中,他们就被允许自己去游乐园玩耍了,但是很明显的,每年到星光游乐园玩的游客比之前渐渐减少了,家里温泉旅馆的生意也慢慢冷清了下来。

       升上高中以后,新建成的通往都内的私人快线途径旁边很近的小镇,虽然并不是经过自己的城,但周围的各镇都能更容易的去往都市了,并且只需要换成一次就可以到达传说中的东京。

       交通在迅速的发展,人们总是会选择去城市里玩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星光游乐园就真的已经萧条了,尤其是班级里陆陆续续有人去了东京甚至是迪士尼乐园,谁要是再提起去星光游乐园玩耍,就会变成一件超地味的事儿了。

       星光游乐园也确实有点被时间抛弃了的迹象,小时候觉得五颜六色的游乐器材,历经十几年的风吹雨打,颜色也变得黯淡,有的地方甚至斑驳掉漆了。但他还是在摇摇晃晃的坚持,后来居然还起死回生了一次。

       不管与城市或是东京的距离再怎么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没办法随时去玩。小镇还是与原来差不多的小镇,也没有电影院,也少有咖啡厅什么的。小镇人们的夜晚依旧是无趣的,尤其是恋爱中的学生情侣,只能在公园里走来走去。

       这时游乐园开放了夜间观览模式,虽只是每周的周五周六周日限定,但它这下真正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星光游乐园。黑夜总是给普通的事物蒙上一层神秘和浪漫,在褪色的游乐场上绕上一圈霓虹彩灯,星光游乐园又重新焕发了新生。

       于是这种氛围立刻变成了小情侣中人气最高的约会场所。

 

 

 

       毕竟上了高中,周围的小伙伴们也隐隐露出了一些恋爱或者想要恋爱的迹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二宫和也觉得相叶雅纪最近也不怎么对劲。

       之前因病休学了一年,大二宫和也半岁的相叶雅纪不得不和二宫和也成为了同班同学,所以对二宫和也来说,观察相叶雅纪的动向还是挺方便的。

       那天午休在教室吃完便当,二宫和也趴在桌子上睡着觉,教室里吵吵嚷嚷,但他久在其中不闻其吵,每天都能顺利睡着。可是那天,相叶雅纪明明压低了的嗓音踏入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音量完全不足以吵醒他,但他还是醒了,并且默默地竖起耳朵倾听。

       和相叶雅纪说话的是那个爸爸是消防员的小林同学,小林说了什么二宫和也没听到,他只听见相叶雅纪的回答,“你喜欢的话,就去约嘛。”

       “可是我很害羞啊。”小林的语气有点着急,“我是个shy boy嘛。”

       “害羞的话怎么能获得爱情呢?!你要积极去采去追寻啊!”

       “我这不是正在追寻嘛!”小林压低了声音发火,“她昨天有和我搭话哎。”

       “那不是挺好的?”

       “她是问你啦。”

       “问我?”相叶雅纪非常疑惑。

       “她说来帮她的朋友田中问问你周五晚上有没有空?如果你能去的话,我就和她讲你也是个shy boy让我陪你一起去,于是我们就可以来个四人约会什么的啊。”小林向相叶解释,“你知道田中是哪个吗?”

       “嗯。”相叶雅纪回答,“短发的,很可爱的,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但是二宫和也不知道,可能又是输给了笨蛋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知缘由的有点恼火。

       “那你去吗?去吧,你要珍惜可爱的女孩子啊。”小林积极地游说。

       “那就去吧。”相叶雅纪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我本来就打算这周五去游乐园的。”

 

 

 

       二宫和也一直警惕着周五的到来,然而周五的夜晚还是如约而至,并且更糟糕的是,那一天居然是他17岁的生日。相叶雅纪也没有说一句祝他生日快乐什么的,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从来没过过这么紧张忐忑愤懑糟糕的生日。

       放学的时候,相叶雅纪从后面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过他的肩,“呐,二丿,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二宫和也在与他赌气选择不去和为了监视他一定要去之间犹豫了0.001秒,“好啊。”

       家里的温泉旅馆忙碌或者不忙碌的时候,他总是会被打包送到相叶家蹭吃,相叶全家对他的到来也是习以为常。相叶家的饭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自家经营的腌菜,二宫和也胃肠很弱也挑食,但对这些小菜还是挺喜欢的。

       “有什么好喜欢的啊。”相叶雅纪心不在焉地扒着饭,“我从小吃到这么大,早就吃腻了。”

       “因为你是笨蛋嘛。”

       这种毫无逻辑的吐槽相叶雅纪反常的没有反驳,他不自然的摸着自己的口袋,“嘛,你慢慢吃,我上楼换件衣服。”

       什么嘛,还要打扮自己?!二宫和也更生气了,把嘴里的腌萝卜咬得格外响亮。没想到只过了一瞬间,相叶雅纪又穿着原来的衣服走了下来。

       “你不是要换衣服?”

       “啊,啊...啊!”相叶雅纪伪装得像是没伪装过一样,“我还是觉得我穿制服更好看,你觉得呢,还是换一套比较好?”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有点噎着了,“就这个吧。”

       “嗯,好。”相叶雅纪在屋子里绕着走了几圈,“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二丿啊,”他别别扭扭地凑过来,“你想不想要去游乐园玩啊。”

 

 

 

       在夜晚去游乐园对于二宫和也来说还是第一次,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没有找到可以同行的人而已。他不解的是相叶雅纪那么爱凑热闹,即使对游乐园厌倦了,对星光也应该有点兴趣吧,可从夜晚限定开放到现在那个人竟然一句都没提过,没想到第一次一起来玩,竟然是陪那个人约会。也找不到原因,二宫和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太美丽。

       他们慢吞吞走过去的时候,小林和两位女孩子已经等在那里了,简单的打过招呼,一行人进入了游乐园。游乐园入口有一个新的活动,就是把愿望写在票根后面然后贴到许愿板上或许就会有神明来替人实现。

       二宫和也觉得往上面贴纸的人都是白痴,刚这么想,就看到相叶雅纪兴冲冲地问管理处的人借笔。

       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

       果然是个白痴没错。

       尽管是女孩子约的相叶,但在约会的过程中也并没有放下矜持表现得太过主动,反而是小林使劲浑身解数惹得两个女孩子连连发笑,二宫和也和相叶雅纪似乎又成为了配角。二宫和也心情复杂,虽然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抛掉自己一下子脱单,但也希望他能更多的得到一点女孩子们的目光。正当他整夜都在冰与火这两种心情中挣扎着,夜游会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最后一个项目是去坐摩天轮。小林执着追求着的女孩子似乎对他有一点动心,害羞不肯和他独处,叫着田中去和他们坐一个舱。田中向相叶雅纪望了望,见他实在没有挽留的意思,便也同意了。

       三个人坐上去一阵儿了,正当二宫和也想着可能相叶雅纪不想坐这个,那人却突然开口,“呐,二丿,我们也上去吧。”

 

 

       一同坐进摩天轮里,狭小的空间和黑的夜晚莫名地让二宫和也有点紧张,他东张西望地找着话题,“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的头卡在那里哈哈哈哈哈。”

       相叶雅纪没有笑,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反驳,这让二宫和也更加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种凉凉的触感爬上他的手,二宫和也一个瑟缩,“你摸我手干嘛。”

       “我看你的伤好没好点?”被质问了以后,相叶雅纪反而更理直气壮地把他的手扯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你这笨蛋。”其实只是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创口,是前几天玩相叶雅纪带到学校的青蛙玩具被老旧玩具的外壳夹了一下而已,“你怎么还看得没完没了?”

       “我、我。”相叶雅纪心一横,掏出了放在口袋里准备已久的东西,一下子套在了二宫和也的手指上,“二丿,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二宫和也转过头看。夜色太深了看不清相叶雅纪的表情,只能看到手指上套着的戒指闪着黯淡的光,“什么嘛。”好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那样,二宫和也抱怨地笑起来,“哪有你这样告白的啊,你得先问我喜不喜欢你,能不能接受你啊,如果我答应了,再带上这难看的东西啊。”

       “那要是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你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答应。”

       “那你答应和我交往吗?”

       “不答应。”

       相叶雅纪有点着急,“你不喜欢我吗,你喜欢的吧,二丿,二丿...”

       “有...有这么回事吧。”二宫和也微微笑起来。

       “你又捉弄人。”相叶雅纪低声抱怨,然后凑过去,“喜欢你。”

       “走开了,你很重。”

       “哎呀。”意想不到的漫长对话占据了两个人太多的时间,眼看着摩天轮就要到达终点,相叶雅纪才追悔莫及,“忘记在升到最高的地方接吻了,也没有说生日快乐什么的。”

       “因为你这个人是笨蛋嘛。”二宫和也一边嘲笑着他,一边弯腰走出了摩天轮。低头的瞬间在自己的裤袋里看到了白色的一角,上面相叶雅纪笔迹的,让他又忧又喜的那张写着“告白成功”心愿的票根被二宫和也带回了家。

 

 

 

       可能是出生以来一直都做着朋友,突然转变了关系两个人都有点不习惯。之前相叶雅纪还妄想着表白成功以后想要接吻,如果有可能还想再进一步,可当他真的告白成功了,想到这些又有点过于害羞了。

       在其他人看来捆绑着的相叶雅纪和二宫和也似乎关系变差了,两个人的对话比之前少很多,也不会再打打闹闹一起吃便当什么的。可只有当事人明白这种想靠近但是会害羞的心情啊,从前能够摸来摸去的直男友情,现在变成了只要对视一眼就会老鹿乱撞的悸动,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太大刺激,两人还是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

       这种反常被相叶妈妈看在眼里,眼看着自己儿子就要失去最好的朋友,在暑假的某一天,相叶妈妈特地做了一桌美食,邀请二宫和也过来玩,并且把其他家庭成员统统带走,美其名曰为两个人留下空间。

       这种空间...微妙。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饭,相叶雅纪鼓起勇气邀请二宫和也去他房间里看漫画书。

       诚然二宫和也是个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的人,熟悉的环境让他对自己的处境放松了警惕,他有意无意地躺在了相叶雅纪的床上。相叶雅纪犹豫了一下,几近悬空地坐在了床边,见二宫和也没什么反应,又默不作声地向里面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直到把二宫和也挤成海报。

       “你到底要占多大的地方啊。”二宫和也终于忍无可忍。

       “那我往那边点。”相叶雅纪说着,移动着重新像外挪。老旧的铁床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吱呀作响,一时间空气都非常安静,相叶雅纪却不合时宜地笑起来,“总觉得这样有点H。”

       “那是因为你这笨蛋总想着H的事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H?”

       “这种事问我我怎么知道?”二宫和也耳朵发烫,还是强作镇定,“要看两个人相处的程度啊,进展什么的。”

       “要说程度,你不是从出生就和我相处,那现在可以吗?”

       “可以你个头啊笨蛋!”二宫和也合上漫画书砸向相叶雅纪。

       “唉哟,我不就是问问嘛。”相叶雅纪委委屈屈,“我也知道现在不行啦,因为有点超过我的知识范畴。但那也总得有个时间吧,你要是一直说不行什么的怎么办啊。”

       “大学毕业?”

       “我不准备升学的你很清楚啊。”相叶雅纪起身争论,“那我永远都不能大学毕业,那不就永远都不能H了。”

       “所以说你是笨蛋嘛!”二宫和也也生气起来,“我懒得和你说。”

       “懒得说是什么时候?”相叶雅纪不依不饶,“高中毕业?成人礼?”

       “成人礼吧。”

       “我的成人礼?”

       “当然是我的成人礼!”

 

 

 

       高中毕业后入职的相叶雅纪自觉变成了大人,在两个人关系上也虽然羞涩但故作勇敢的迈进了很多。二宫和也在都内上大学,并不太远,车程20分钟,每周都会回家。

       两个人也顺理成章地做了情侣应该做的那些事,对,就是H。

       风平浪静的相处到了二宫和也毕业的那年,在他考取了地方市役所收到合格通知的那天,两人正在开心的庆祝,突然接到了相叶雅纪生父那边打来的电话。

       相叶雅纪的生父回到东京以后一直没有再婚,始终是一个人在城市中生活中,最近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今天早上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被路人送进了医院。虽然检查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但医生说最好还是能有监护人不要独居,住到老人公寓也不是不可以,可相叶爸爸希望能把相叶雅纪接去东京。

       在这么开心庆祝的时刻,相叶雅纪挂断电话,像二宫和也投来了抱歉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打断了开心而抱歉,还是因为要去往都市抱歉。

       二宫和也上大学的时候,也和同学去过几次东京。怎么说呢那个地方,不是不好,到处都很热闹也很繁华,但总感觉自己并不属于那里,钢筋和水泥像是华美的包装纸包裹住城市,街上的女孩子都很洋气也很漂亮,但没有一张自己熟悉的脸。

       啊,原来这就是东京啊,果然像想象中的那么漂亮呢。很好,却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这就是二宫和也全部的感悟了。

       如果说去工作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可人还是无法永远留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毕竟相叶爸爸就是先例。但相叶雅纪这个人啊,似乎对东京还是挺向往的。

       相叶爸爸要把他接去东京的事儿,相叶雅纪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的沉默了,其实这种行为,就已经是在说着自己很想去了。对于这个情况,二宫和也也不是不沮丧的。坦诚的说,他希望他能留下,可另一方面讲,父子亲情加之那个人想要离开,或者是怎么都留不下的。

       二宫和也那段时间对自己和相叶雅纪的关系产生了怀疑,相叶雅纪是那种好奇心旺盛却也容易厌倦的人,但自己很不一样。就拿星光游乐园来讲吧,小时候那个人明明那么喜欢,后来又轻易地喜欢了遥远东京的迪士尼,可二宫和也自己一开始也没不怎么在意来着,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生出了许多感情。

       是不是根本性格就合不来,或者等那个人到了东京,就会遇到更合拍更新鲜有趣的人也说不定。这样想着的二宫和也日子过得勉强起来,在相叶雅纪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东京的时候,勉强地笑着摇头,“嘛,还是不要了,我啊,是不适合都市的。”

       相叶雅纪咬了咬唇,“因为爸爸的情况——”

       “我懂得。”二宫和也尽其所能地露出善解人意的笑脸,“这样也没办法啊,还是过去比较好啊。”

       “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给你写信,也会回来看你的。”相叶雅纪还是尽量想得乐观,“二丿休假的时候也要去找我,这里距离东京也不太远的。”

       “好。”

 

 

 

       说着“好”的二宫和也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约定欺诈,电话经常不接,写信也不怎么回,好不容易相叶雅纪从东京回来找他,听着变得有点陌生的口音和关于大都市新鲜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变得兴趣索然。于是电话就更少接,信件也不会再拆开看,再以后那个人提前说要回来的时候,就干脆申请去山村里值班。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若有若无的联系终于断了线。

       难道这就叫做如愿以偿,他再也没有接到那个人打来的电话,那个人写来的信,那个人好像也不怎么从东京回来了。

       相叶妈妈和那个胖胖的大叔以及后来生的子女生活得很好,看上去是十分幸福圆满的一家,即使少了相叶雅纪好像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二宫和也看着他们的时候也常常会想很多,他回想起小时候相叶雅纪爸爸妈妈在一起时全家幸福的画面,想起自己曾经羡慕和嫉妒交加的心情,突然有了很多感触。那时候觉得的幸福未必就是真正的幸福吧,或者那个时候是真的,只是每个人终将回到自己的城,然而幸福这种东西并不是失去了便不能再次获得,人们还可以从自己的城里找到相携一生的伴侣。

       这样想通的时候,二宫和也已经快到三十岁,他在市役所的职位上升得很快,能力突出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就是年轻人已经很少愿意回到小镇了,年纪大的上司退休了,自然就层层由他补上。

       三十岁,在小镇担任着要职的单身汉和也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其中上司田中就执意要把女儿介绍给他。究竟连二宫和也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有时候觉得哎呀应该结婚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甘心啊,有时候又想着或许那个人有一天厌倦了城市还会回来。

       和田中小姐见面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她竟然是当年喜欢着相叶雅纪的那个女同学。所以说人类有时不得不惊叹于命运的神奇,当年二宫和也可把这位田中小姐当成假想敌来着,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居然成为了能不能交往然后结婚的相亲对象。

       这样的话,不是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嘛。

       曾以为是赢过了田中小姐的,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谁都没有赢过谁,两个人的处境一样难堪。

       即使过了十几年,田中仍然还是那个爽朗可爱又有点矜持的女孩子,明确的表示过自己十几年前没有喜欢上二宫和也,现在大约也喜欢不上,两个人莫名地成为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

       喝醉的时候,田中也曾说过自己坎坷的情路,然后醉醺醺地总结人生,“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好过呢?”

       二宫和也也想这么问来着。

 

 

 

       小镇很小,二宫和也和田中小姐关系密切的消息传得很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两个人最近已经不再见面,可好像有点为时已晚。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晚,好几次天气都阴阴沉沉的了,可就是没有见到一片雪花。二宫和也围着羊绒围巾走着去上班,迎面碰到了已经面露老态的相叶妈妈。

       “二丿,去上班啊。”相叶妈妈自顾自地开口,“刚才雅纪从东京打来电话,还问到你,我说你最近过得很好,就快要和你们高中的同学田中小姐结婚了呢。”

       二宫和也很久没听到过相叶雅纪的名字了,也不知道怎样解释,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就匆匆和相叶妈妈告别了。幽魂一样地到了办公室,摆在他桌上的第一份文件就是申请拆除星光游乐园的同意书。

       那座曾经一度非常繁华,数不尽的游客慕名而来的游乐园已经荒废很久了,作为一个小型的游乐园,它也的确太老太跟不上时代了,和相叶雅纪一同出现在二宫和也记忆中的星光游乐园,就像载着他们回忆般的结束,终于就要消失了。里面的旋转木马褪色,摩天轮无法再启动,塑料滑梯从中间破开了一个大洞。

       往日的欢歌笑语和幸福回忆只剩下了不被需要的碍事。二宫和也合上了同意书,请了一天假,换成了两次次电车第一次来到了东京迪士尼乐园。如果说比较的话或许是会引人发笑,但果然还是比不了,二宫和也是觉得迪士尼怎么也比不上星光游乐园。

       毕竟在那个现在已经成为废土的游乐园里,有他很多的曾经。比如相叶雅纪的头曾经卡在栏杆,后来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游乐园方面制作了隔离板,虽然现在塑料隔壁班坏得乱七八糟,但那天的回忆那块葡萄硬糖,还是深刻地被留在了心底。比如说第一次乘坐那些游乐设施的小小期待和恐惧。因为拉住了那个人的手所以忍住了哭泣。比如说第一次也是他三十年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被告白,也是发生在那里。从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最后又要亲眼看着它结束。

       走到这里难过似乎也消退了一些,剩下的是什么呢,可能叫做希望和无奈吧。不得不拆掉自己的一部分才能变成更加强大自己的无奈,和这样忍痛努力着便总会有好时候到来的期冀。

 

 

 

       迪士尼乐园外不远处的一家主题餐厅,因为是冬季又不是节假日,餐厅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个看似帅气的并不太年轻的老板小哥。

       唔,就是相叶雅纪。

       进门的时候相叶雅纪正在吃饭,二宫和也装模做样地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也不明白主题餐厅到底应该怎么点餐,最后还是相叶雅纪搓着手为难地说,“要不你就将就着和我吃一口?”

       看看,居然有人态度这么轻慢地对待好几年不见的旧情人。

       虽然心里吐槽着,二宫和也还是坐了下来。意外的是桌上有一碟腌菜,他记得相叶雅纪长大以后,已经很少再吃腌菜了,拿起筷子犹犹豫豫地尝了一点,还是和从前的味道不一样。

       也没说什么话,或者说刚想说的时候,就被涌进来的一大波外国人游客打断了,相叶雅纪手忙脚乱地去招待客人,二宫和也就悄悄的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分钱的餐金。

       这是理所当然了。

       走着去车站的时候,天空飘起了极其细碎的雪花,二宫和也哼起了他也不知道名字的小调,仔细想想,是星光游乐园旋转木马的背景歌。从小镇车站出来的时候,雪花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层洁白,二宫和也慢悠悠地走着,终于在下班前回到了市役所,打开最上面的那份文件,在拆除同意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拆除完成的时候是初春,就是那种远远看上去草木都灰蒙蒙地映着绿色,实质上还看不来出来的时节。二宫和也带着安全帽去施工现场看过几次,用不了多久,这一片土地就要变成工厂了。

       毕竟小镇也要往新的方向发展嘛。

       家里的温泉旅馆于去年冬天结束营业了,父母年老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实在没有客源了,不得不这样做出选择。但相叶雅纪家的腌菜店反而还是经营得有声有色,虽然并不意外,二宫和也还是觉得挺有趣的。

       从施工现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久违地收到了相叶雅纪的来信。忍耐着没有拆开,直到回家才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打开看。但信件的内容让他有点失望,文字性的东西根本没有,有的不过是世界各地,那人旅行的照片。

       二宫和也重新翻着信封确认了一次,还是没有,于是很是生气。写了一封充斥着笨蛋白痴字眼的回信,他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二丿。”熟悉的嗓音响起的一瞬,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二宫和也突然觉得揣在自己怀里的信件有点烫手。

       “你要去哪啊?”

       邮局——或者游乐场又不能说了,“随便走走。”二宫和也冷酷地回答。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几乎绕城一圈了,相叶雅纪才终于率先开口,“这里,也变了很多啊。”

       二宫和也举目张望,“是啊。”

       在发展过程中一度被远远甩在大都市身后的小镇,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重新努力了呢。工厂在慢慢地建造起来,公园也重新维修过了。可能是春天来了的原因,二宫和也觉得街上的人,似乎也多了起来。或许将来工厂建成,一切会变得更好,虽然改变很慢很艰难,可是从今天起,会一点一点赶上来也不一定。

       三十岁过了,人好像更成熟了一点,比起从前那些想法,现在总觉得要好好开始努力才行,只有追求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啊。这座小镇也是,曾经失婚的相叶妈妈也是,如果失败了就重新开始,不停前进的话,总有一天会到达那个让自己满意的地方啊。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二宫和也终于发问。

       “嗯,在东京生活得很好啊。也有去别的国家旅行,真正见识了世界上好的地方可真多啊。”

       “这么说你很潇洒啊。”

       “但是渐渐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繁忙的街道,华丽的建筑,看得久了就感觉啊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呵,你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评论都市啊,说到底不还是乡下来的小子嘛。”

       “就是说啊。父亲曾经说过,再美好的幻象一旦走进就会慢慢失去兴趣,东京对于我来说,好像也是那个样子的。就像是我刚刚长大的时候,真的特别讨厌吃腌菜来着,炸鸡也好,咖喱也好,麻婆豆腐也好,比腌菜好吃的东西真是数都数不尽呢。可是当我真的离开家,每天吃着这些曾经向往的食物的时候,我最想念的味道还是妈妈做的腌菜,自己也尝试着做了很多次,可是总是失败。当时真的超级难过来着,想着糟糕了好像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从前了。”

       “唔,你现在回家了,总可以吃个够了。”二宫和也想了想,“什么时候再走啊你,还可以打包带走啊。”

       相叶雅纪转头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离开这里以后啊,我真的去了很多很有趣的地方呢。当然如果现在要我说,我人生中最有趣最美好的回忆,我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破旧游乐园,我房间的那张吱呀作响的老旧铁床,和曾经那么漫长的与你一起度过的时光。和你分开以后,我也尝试着看有什么能代替这种味道,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啊。”

       二宫和也摸出怀里写满笨蛋的信封扔到相叶雅纪脸上,“那你还和我分手?”

       “诶?明明不是你把我给甩了?”

       “...那你可以继续追逐我啊。”

       “当时父亲生病,我也真的很为难来着。觉得又不能回来又纠缠着你,好像耽误了你的人生。我不是怕你生气嘛。”

       “那你觉得这样我就不生气了吗?”二宫和也呲起牙。

       “所以当时,你为什么执意要分开啊。”

       “现在说出来好像也无所谓。”二宫和也移开目光,“当年的我,有点自卑来着。”

       “自卑,为什么?”

       “总觉得你到了东京,见识那多有趣的人,就不会再喜欢这么无趣的我了。就像这里对上东京一样,回想着在东京生活过的人怎么会喜欢这儿呢,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吧。不过最近这种想法消失了呢,即使世界上有很多好地方,但在我心里,最好的就是这里了。”

       相叶雅纪盯着他看,然后笑起来,“总觉得二丿变得不一样了呢。”

       “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我们的小镇啊,终于放弃了一直固执坚守的辉煌过的光环,好像有点变得积极了呢。二丿以前不也是很固执嘛,自己认定的事,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肯改变,遇事的话总是会悲观地去想,和我这样的元气少年完全不同呢。”

       “大叔,你在说自己是元气少年的时候,有没有先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的褶子啊。”二宫和也翻了个白眼,“是啊,我又顽固又悲观,和你真是一点都不合适呢。”

       “因为我是来拯救你的嘛。”相叶雅纪停下脚步,“小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嘛,只要牵手的话,就不会再哭了。”

       “我才没有要哭呢。”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快要哭了吧。”相叶雅纪伸出手,“所以,要牵手吗。”

       “不要。”

       “你还是这么顽固嘛!”

       “老城区要新建总是很慢的,你能要求它一天就变成东京吗?”

       “哎呀,算了算了,不要东京了。虽然我还是挺喜欢东京的,但果然还是深爱着这里啊。”相叶雅纪假装伸了个懒腰,把手臂搭在二宫和也肩膀上,“就像是我虽然还是挺喜欢积极一点的类型,但果然还是深爱你啊。”

       “你去死吧。”

       “别嘴硬啦,你的结婚对象都告诉我了。”

       “结婚对象,谁,田中?”

       “是啊,你还有别的结婚对象啊。当我知道你要结婚了的时候,真是大哭了一场呢,以后再也没有能回到的地方了,总之很伤心呢。后来才知道,你也没有真的想要甩了我嘛,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你怎么还和田中有联系?”

       “你的重点在这儿吗?”相叶雅纪张开菱形嘴,“过了十多年,难道还把她当做假想敌?她和我的合伙人是旧情人来着,前几天他们俩一起跑路了。我的店也开不下去了,只能回来投奔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加油啊。”

       “才不要养你呢。”

       “别这么无情啊。你不是还为我攒了一个小猪存钱罐的钱吗,怎么样,现在有80万了吗?”

       “才不是给你的呢。”

       “二丿这么说我就太伤心了,说不定可能还会逃开呢。”

       “想走就走啊。”

       “我走了你怎么办?”相叶雅纪扯他的脸,“再选择结婚对象和别人结婚吗?”

       “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呢。”

       “什么?”

       “不管你会走到哪里,我都一直会在这里等你,虽然这里的景色不见得比其他地方好,但是慢慢努力的话,总会有一天,能做到让你不想再离开的那么满意。无论如何,我都等你。”

 

 

 

       会有一只蜜蜂选择窝在巢里而不是去寻找花蜜吗?

       毕竟想成为工作高效、私生活的充实nice guy,不能只是想想就可以。

       只有跳起来奇迹才有可能找到你哦。

       不去狩猎的话,是不行的啊。

       还是赶快努力看看吧,或许属于你的乐园正在前方等你,你真正的人生也许就会在那时开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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